农妇坐下之后,杨秋池看了一眼不远处看热闹的村民们,吩咐将那些村民赶走,不许旁听。
现场勘查、尸体检验和调查走访,都很忌讳其他无关人员旁听,由于忽视其他无关人员的旁听而走漏消息的事例在司法实践中并不罕见。
在现代社会,杨秋池刚大学毕业到刑警队的时候就遇到过这种事情,一个凶犯杀死了一个出租车司机,后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住了凶犯,一审讯才知道,法医勘查现场的时候,这个凶犯就在旁观的人群中看着他们勘查现场。侦查人员们议论案情的话他也听见了,所以躲过了多次排查。从那以后,杨秋池就特别注意侦查阶段的保密工作。
等那些村民都走了之后。杨秋池看了看抽泣着的吴氏,说道:“你先别哭了,本官有话问你。”
那苏里正也赶紧低声劝慰着。这吴氏这才强忍住抽噎。
杨秋池问:“你夫君叫什么名字?”
“李世银。”
“他生前与什么人结仇吗?”
说到夫君,吴氏悲从中生,禁不住又哭泣起来,摇摇头说:“我夫君……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呜呜……怎么……会与人结仇呢……。人家打他骂他,他都……笑嘻嘻……不生气的,呜呜呜……”
杨秋池耐心等她哭了一会,渐渐止住了悲声,这才继续问道:“那你好好想想,有没有人说过要打你夫君,或者说过要你夫君好看之类的威胁呢?”
吴氏抽噎着还是摇摇头:“从没有过……,我嫁给他这么些年,都没见他……和人吵过架。”
杨秋池转头问旁边的苏里正:“是这样的吗?”
那苏里正哈着腰回答:“是啊,李憨包是这么个老好人。”
“李憨包?”杨秋池好奇地问道。
“就是这吴氏的夫君李世银,人很老实,还有点傻傻的,所以大家都叫他憨包。”
这么看来,这李憨包的死,基本上可以排除仇杀。是不是情杀呢?杨秋池低头仔细端详了一下这吴氏,见她三十多岁,粗脚粗手的,虽然五官还算端正,可多年在田地里操劳,脸上已经有风尘之色。这样的女子,红杏出墙的机率不能说绝对没有,却也不大。
那会不会是李憨包在外面偷情呢?也不大像,这李憨包既然憨头憨脑,要靠外表风流倜傥勾引女孩子恐怕水平不够,用钱呢?也不象,看着吴氏穿的补巴粗布衣裙就知道,他们家境应该不算好,哪有钱在外面养小的呢?
既然仇杀和情杀的可能性都不大,那就很可能是谋财害命了,李憨包去卖了牛,肯定身上带有钱。杨秋池继续问道:“你们卖牛干什么?梨田耕地不是要牛吗?牛都卖了,拿什么耕地?”
“那牛老了,梨田耕地都不利索,我和夫君一商量,就想把这牛卖了,再加上我们攒的一点钱,重新买一头。所以,我夫君他这才赶了牛去巴州城里卖,没想到,……呜呜呜”想起夫君惨死,吴氏又哭了起来。
“那这头老牛能卖多少钱?”
“我不清楚。”吴氏哭泣着说。
杨秋池转头看向苏里正。苏里正想了想:“他们家那头老牛,照我看,估计能卖个三千文铜钱吧。”
“三两白银呢,那也不少了。”杨秋池点点头,三千铜钱,相当于现在的三千元人民币。这钱说多不多,说少可也不少。
为了三千元杀人,这可能性完全有,别说三千,抢出租车司机而杀人的,好多都只是为了两三百块钱甚至更少。对那些视他人生命如草芥的凶犯,不会将人的生命与所抢的钱财进行对比的。
死者生前曾经卖了一头牛,价值三千文铜钱的牛,但是,尸检的时候,除了这条汗巾,并没有发现死者身上有铜钱,甚至没有发现钱袋,死者卖牛的钱不翼而飞,这么说来,谋财害命的可能性很大。
谋财害命,会是谁呢?从巴州城到这村子,有六里路,他们沿途而来,见这一路都比较僻静,要图财杀人,几乎无处不能。
但是,沿途他都仔细进行过观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而且,从巴州城到这里,沿途没有其他村落,这是巴州往这个方向的第一个村寨,这么说,如果不是流窜作案,除了巴州城牛羊市知道他卖了牛有钱的人之外,剩下这个村子里的人应该有比较大的嫌疑。
怎样才能找到这个疑犯呢?线索在哪里?杨秋池苦苦思索。死者脑后有类似菱形木棍击打导致的钝器伤,从线索菱形木棍查?不,这太普通了,随便谁家都有可能有这种棍子,线索太散,看看还有没有更合适的。
侦破当然要从范围最小的而又最有可能发现罪犯的地方着手。再想想看,死者身上还有什么线索可供搜寻凶犯呢?
想到这里,杨秋池脑海中忽然噔的一声亮了——脖子上的铁链!
在河滩边上尸检的时候,杨秋池曾经仔细观察过死者脖子上的那条细细的铁链,这种铁链并不常见。凶手用菱形木棍击打死者后脑导致其昏迷,然后用铁链捆上石头将被害人推入河中,既然准备了铁链,很有可能是预谋犯罪。
如果是巴州牛羊市的人看见了死者卖牛有钱,暗中尾随杀人抢钱,一般不会专门拿一条铁链又拿一根木棍跟踪的,因为这样没有必要,而且目标太大,容易引起他人注意,一般带一把刀就行了。所以,从巴州城拿着铁链、菱形木棍跟踪到六里村石灰窑处杀人,不太合乎情理,可能性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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