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扬州诸门的相继失守,蔓延到城内战斗并没有因此停止,反而在短时之内变得更加激烈起来了。当然了,相对于城墙上和城门内外的大规模对阵,在城区内的战斗因为地形的分割而变得更多破碎和凌乱起来,强度却不止上升了一筹。
然而,在负责指挥殿后阵容还没多久的淮南都知兵马使田頵面前。
“挡不住了啊都知,挡不住了哇。”
一名浑身是血而头盔都不见了,须发被烟灰血垢黏连在一起的将弁嘶声道:
“那些攻入城坊中的贼军虽然推进不快,却始终打得很是沉稳,一点儿都不见轻忽和冒进势头啊。根本就让人寻不着多少可乘之机。。”
“我不想听你的籍口和托词,就只问你一句,还能够挡住和拖延得了他们多久。。”
田頵抓住他敞开的甲襟而怒吼道:
“挡不住了都知,”
这名将弁却是有些失魂落魄的茫然自顾道:
“这些贼兵尤耐溺战而好筑防阵,走到哪里就把阵垒堆到哪里,一旦被其堆筑成势,就再难挽回了。多少不信邪的兄弟冲上去都被硬挡了下来;当场火器齐发死伤枕籍啊。。”
“混账,这世上鄢有多少人可以一边攻战,一边筑垒的?难道就如此不知倦怠和疲惫么?莫不是尔辈的托词使然?”
田頵愈发愤怒叱声到:
“先前不是说好了,只要依照地形设下埋伏层层阻截,把这些贼军拖到城坊乱战当中,此辈赖以为胜手的火器就生生无甚用处了么?”
就像是对应着他的话语一般的,城头方面再度传来一阵紧接一阵的滚雷声,然后是由远及近尖锐呼啸的一道道白烟气和弧形轨迹,下一刻就在他们附近的城坊当中,迸溅起一片又一片飞扬的土石和建筑碎片,还有一阵紧接一阵的惨叫哀鸣和惊慌失措的哭喊声。
然后下一刻,各种从街巷当中溃逃而出的败兵人等,就像是百川入海前汇聚起来的涓涓细流,开始三五成群的出现了这条主干横街上,虽然他们很快就被田頵身边亲从都的甲士给毫不犹豫的砍下脑袋拦截了下来,然而这也只是个开端。
随着时间的推移更多败兵争相从各处巷口涌出来,又像是从堤岸崩决而出浑浊洪流一样出现在这条街道当中;就连田頵身边最为坚定和敢战的亲卫,也难免露出各种惊异、震撼和动摇之色了。然而他们还是抱着某种决然无畏的表情,高高举起代表田頵的将旗奋勇迎上前去。
然后,一枚凌空而至的灼热铁球,轰然斜击在他们的阵列侧后端,刹那间就将数名首当其冲的亲卫当胸捣烂贯穿,又在支离破碎的血肉乱飞之间弹跳起来,掠过许多人的脑袋和肩膀
位置,而留下一地残缺不全的尸骸,才消失在尘土飞扬的建筑瓦顶当中。
而受到如此一幕的刺激,横街上那些败兵更是愈发疯狂的推搡挤撞践踏着,不由一切的冲倒了那些出现动摇和混乱的亲从都所举的将旗,又裹挟着后阵当中的田頵本身,没命、向想着一切能够远离敌人的反向溃亡而去。
而在与此相对的数个城坊之外。
满身大汗淋漓的推着满载物料的小车,紧跟在一队太平选锋身后的辅卒邓疙瘩,也半是惊讶半是兴奋的只觉到自己简直就是疯了;本来说好了只待在阵营后方,做些护送输转和帮运器械的勤杂劳役就好,安安稳稳等到战后的征召结束。
结果自己被人一鼓动和蹿兜就难免热血上头了,居然为了多拿一点儿战地补贴和额外的记功加成,就跟着其他人主动请命参加了最为危险的城内巷战,那可是不下于攻城时顶石冒矢填平城壕的危险场所啊;就算是那些经验丰富的惯战老卒,也不是没有突然遭遇埋伏和袭击的死伤风险。
但是他还是一头扎了进来,并且深入到了这些曲巷折转的城坊深处了;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到处都是紧闭的门户、被灼烧过的建筑和墙面,还有大片大片残留的血迹和随处可见的尸体。让他不由精神绷得紧紧的,唯恐下一刻就有凶神恶煞的敌军扑杀出来。
但是事实上,自从他们这些辅卒进城之后,出了遇到过零星几支不知道何处而来的流矢,而正中了一个叫李三光的倒霉鬼后股,而不得不轮替下去之外,就在没有更多让人觉得惊醒动魄的事情了。因为有这些选锋士卒冲在最前头负责开路和索敌,他们只要在后头跟着清场和构筑街垒就好了
而一旦遇到真正激烈的顽敌或是接头据点,后方就会有投火队的掷弹手和射生队赶上前来,负责同火力攒射的压制和掩护;一直持续到这些辅卒用车辆上携带来绳索、长钉、木板和折叠(铁丝)拦网,将一处处街头和路口,给就地布设成新的关卡和哨位、阵垒等工事作业。
然后下一刻带队的旅帅就会吹响哨子,有更多的二类辅卒被调集和加入进来,开始清理街道和收敛尸体,运来更多的罐头、饼干等物资和火药铅子,就地改造成为了一个临时的前沿补给点和露天的进击集结地。
紧接着,后续跟进的步队就会以此为支撑点铺展开来,逐段逐片的搜索那些相继被隔断开来的街巷深处。在此期间虽然难免会遇上一些骤然杀出的残敌,或又是隐匿起来的敌兵。但是在无法互为呼应和援手,只能各自为战的独木难支之下,也难逃覆灭之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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