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嫂子，节哀啊。”
大龙拍了拍女人的肩膀，作为这场惨剧的见证者，他为此感到心痛不已，想要安慰一下女人。
但是他的安慰技巧实在是太过于差劲了，以至于女人的哭声更加大、更加撕心裂肺、更加让人心痛。
顾明拉开了大龙，阻止他继续让人更加伤心的能力继续发挥剩余的价值。
被炸到天上的木屋碎片，带着点点焦黑从天上掉了下来，有掉得近的，流落在了顾明的脚边。
那些碎片组合在一起，曾经是女人居住的地方，是她的一切，但是现在都已经成了丝毫不重要，当柴烧得嫌小了的木头块。
这一刻，这位看上去不过才二十来岁的四川妹子，她失去了曾经赖以生存的一切，而一切的原因，则是一场发生在距离她家足足有着十里地的战场，以及一名日军指挥官的临时起意。
战火以一种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燃烧到了女人的狡辩，摧毁了这个女人曾经所拥有的一切，而这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以至于一颗手雷便能将女人曾经珍视的一切，毫不留情的摧毁殆尽。
女人还在放声大哭着，她嗓子似乎是哑了，嘴里喊着不知道是谁的名字，听不太真切，而那栋破旧的小木屋已经连烟都消散了，那里什么都没剩下，此刻就算有什么，也什么都没剩下了。
顾明将地面上的一截手指踢向了一边，他觉得时候差不多了。
女人已经哭得很累了，晕倒在了地上。
“在俺们老家，女人死老公什么的，这事儿常见，明天就好了，咱们回去吧。”
大龙似乎是不愿意再继续待在这里，他脸上那一如既往飞扬的神采消失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两条眉毛各管各的，将上半张脸挤成一团的沉重面容。
顾明没有答话，他走到女人的面前，缓缓将她扶起来。
女人微微睁开眼睛。
她突然笑了，纤长的手指抚摸着顾明的脸颊。
不知道究竟是精神受刺激疯了，还是把别人当成了死去的老公。
顾明抓住女人脆弱无骨的手说道：“人死得处理，也不能这么放着，你老公估计成几截了，咱们把他收拾收拾烧了，送他上路吧。”
女人缓缓垂下了手，她推开顾明，用袖子抹掉脸上的眼泪，站起来，自个儿朝着破碎的小木屋走了过去。
顾明与大龙对视一眼：“还瞧什么，跟上吧。”
几人到了木屋，这里头的景象简直惨不忍睹。
尸块散落得到处都是，已经分不清楚谁是谁的。
那颗爆炸的手雷似乎是引起了某种连锁反应，将其他鬼子尸体上的手雷也同时引爆了。
“嫂子，你认得出来不？”
大龙捡起地面的一截炸烂掉的大腿，他瞅了两眼，扔在一旁：“这是鬼子的，不是你那瘸腿丈夫的。”
“大龙哥，你瞧这个对不对。”豆包拿起来一截胳膊。
这胳膊骨头都露出来了。
大龙抓着豆包的胳膊比划了两下，踢了蹲在地上的豆包一脚：“傻啊你，这胳膊比你还短，能是人家的？”
“赶紧扔外头喂野狗去。”
“哦……”
豆包用死人胳膊挠了挠发痒的背，扔到了外面。
看见这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脸上带着不舍的表情，似乎正在合适的痒痒挠可惜。
顾明默默离远了这个家伙一两步。
几人在地上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面翻找着，那四川妹子，则是抱着一张烧焦的相片，又哭了起来。
最终干活的，实际上只有顾明和大龙，还有豆包三人。
“你看这样合适不？”
三人把翻找出来的胳膊腿这些东西拼合在一起，却是怎么看怎么别扭。
豆包挠头道：“咱们是不是弄错了。”
“应该是弄错了。”顾明眼角微微抽出。
这个世界上不可能有一只手长一只手短，同时两条都是左脚的人类。
这必然是弄错了。
“不找了不找了，这他娘的炸得连他老婆都不认识了，还找个犊子！”
大龙烦了，将地上东拼西凑的尸块踢了个乱七八糟，头脚不分。
豆包不知道是处于何种想法，居然一脸紧张地用身体护住这些尸块。
屋子里的这些尸体，在爆炸的时候，都已经混杂在了一起，就地面这拼凑起来的尸块，都不知道是用几个人的零件拼凑起来的。
“我去打点水喝。”
大龙闷闷地走了。
不多时他又回来了。
“大龙哥，水呢？”豆包仍旧在认真的找着尸块，他说他记得那个男人的样子。
“没水！”大龙没好气地说道：“井里头不是脚指头就是手指头，咋喝啊。”
豆包哦了一声，继续开始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尸块当中苦苦寻找男人存在的痕迹。
至于那位四川女人，她眼睛已经哭得肿了起来，靠着一块残破的木板，不知道是又晕了过去，还是失神了。
“咱咋办。”大龙抬起下巴，一指那女人：“这婆娘疯了，不成了。”
“咱总不能把这些烂糊肉全埋了吧，把人家丈夫跟那些鬼子埋在一起，人家估计也不乐意。”
“那咱们总不能扔下她不管吧。”顾明叹了口气：“咱们要是就这么走了，信不信两天后回来，这婆娘已经被闻着荤腥跑来的野狗咬烂肚子了。”
顾明看向瘫倒着，靠在屋子唯一一块还算完好墙边的女人。
这四川妹子已经丧失了活下去的信念和理由，放着不管实在过意不去，最少也得把人家老公埋了，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才算不违背身为一个人的道义。
这女人也是怪可怜的。
“哎呀，还有活的！”
豆包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他用一截破木头戳了戳地面的尸块。
大龙骂了一句：“一惊一乍干什么的，都死成这样还能动弹，那不是见鬼了。”
“不是，真动了！”豆包信誓旦旦地说着，还在用手上的木头戳着地面不成人形的尸块。
顾明瞧向那边，瞳孔猛缩，身子一弹，突然抄起了身边的步枪，推了大龙一下。
这时候，大龙也注意到。
那块已经不成人形的尸块还真原地跳动了一下。
幅度并不是很大，不注意看根本看不出来，不过这尸块确实动弹了，眼睛不会骗人。
“妈呀，诈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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