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事还好,可随着平太讲起逃亡路上的凄惨遭遇,便再也控制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后来,我们就遇上了那些人......叔叔、婶婶、还有,还有清太郎他们都被杀了。我躲在了死人堆里装死,才侥幸躲过。可那些人就在附近游荡,晚上也在,我也不敢动,后来又渴又饿,就昏了过去,直到遇见你们。”
听了平太的讲述,坐在利吉身旁的志乃不由看了自家男人一眼,百感交集。当初救出久藏后,利吉要是依旧遵从赵新的吩咐,来矢立峠走一遭,两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搞不好就剩一把骨头了。
赵新这时从背包里取出了红外望远镜,递给了久藏,说道:“天黑了。你去大门那边守着,有情况就示警。过一个时辰我来替你。”
他之前在营地的时候,已经教会了久藏和利吉夫妻如何使用望远镜,所以三人也不陌生。反倒是胜三郎,跟个好奇宝宝一样伸着脖子看,可看来看去也不知道半尺见方的黑色皮包里装着啥。
久藏道:“殿様,俺去房顶上守着,四周都能看见。”
赵新道:“小心点,别摔下来。”
久藏兴冲冲的奔房顶去了。番所的库房后面有架长梯,他之前搜查的时候就发现了。
赵新这时又从背包里取出一包小饼干,差不多有二十来块,交给了志乃。
“这是给那些人的,每个人给两块,孩子可以多给一块。记着,不要松绑,喂给他们吃。喝水也一样。”
“是。”志乃接过饼干,犹豫了一下,问道:“殿様,要是,要是他们内急呢?”
“一个一个去,让利吉盯着。他手里的刀可不是切鱼的,呸,不是烧火棍。”
等志乃讪讪的退下,胜三郎忍不住说道:“阁下,不必如此苛刻吧?”
赵新瞥了对方一眼,反问道:“武士,你能保证他们和外面那群人没关系?有句古话说得好,人无伤虎心,虎有害人意。”
“哎?”胜三郎闻言一怔。
他其实知道赵新的后一句话出自哪里。《今古奇观》嘛!
五十多年前的享保年间(1716~1735),将明代的“三言二拍”整合成一套,名为《今古奇观》的明人话本集传入了日本,很快就风靡了整个武士阶层,随后又传入民间。由此也开创出江户时代的“读本”小说。很多作者甚至干脆大幅攫取原文内容,再加个日本化的外衣,在平民阶层大受欢迎。
然而现在的问题不是赵新说了什么,而是赵新这伙人太奇怪了;从穿着打扮,到所持的武器,再到三个随从对他的称谓,以及赵新那口奇怪的口音。
首先是穿着打扮。
胜三郎是土生土长的江户人,而十八世纪的江户是一个拥有百万人口的城市,天南海北的货物应有尽有,就算有些东西见不到实物,可画册上都画着呢。
问题是这四个人的衣着,胜三郎在哪本画册上也没见过。上身的衣服面料紧实细密,似袍非袍,似袄非袄;下身的“股引”所用的面料也不是那种廉价布;脚上的靴不是外出旅行所穿的草履或是网贯,而是类似上层阶级穿的深履或者毛履。
如果只是赵新这么穿也还罢了,偏偏身为下人的久藏和利吉夫妻也都一样,这就让人费解了。
其次是武器。
三人所用的剑虽然外观简单,可一看剑身就知道是名家打造。可他们为什么不配胁差呢?
还有赵新手里的那把弩。不光是做工精致,材质也是很奇怪,绝非竹木所制,而好像是金铁打造,威力很大。
弩这玩意在岛国已经消失几百年了,别说胜三郎了,就连他爷爷都没见过实物。
接着就是称谓。
听听那三个随从怎么称呼他们的主人的?这是能随便叫的吗?简直胡来!
只有被幕府封了知行地的大名才有资格称“殿様”,其他不管是拿俸禄的御家人,还是地主商人,统统称为“旦那様”,也就是老爷。
然后就是赵新那口奇怪的日语。胜三郎感觉发音上有点像山手话,细一听又不是,而且一些用词还跟江户方言很像。
要知道江户时代的东京话分为山手方言和江户方言,前者是武士阶层使用的,后者是平民阶层使用的,泾渭分明。到了明治时期,山手方言传至整个中产阶级,并成为后世标准日语的基础。
可是,十八世纪的山手方言属于京都方言和三河方言的混合体,跟后世的东京话完全不是一码事!二者不光是在用词发音上存在明显不同,连某些词语的含义都变了。到了二十一世纪,山手方言已经濒临失传,仅有少数的民俗学者和语言学家会说。
之前搜查地窖的时候,赵新的口音就已经让胜三郎颇感奇怪。虽然大部分都能听明白,但总感觉别扭。只不过那时忙着处理万造那些人,后来又生火、吃饭,一时也没顾得上。
还有,对方称自己为“samurai”,而且说了不止一次。可问题是自己还不是“侍”,就是个“徒”。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可对方居然不懂!
跟后世绝大多数人所认为的不同,江户时代不是遇见个武士就是“samurai”。只有那些有资格觐见将军的上级武士,才能被称为“侍”;而大量的下级武士,因为在战场上连骑马的资格都没有,被称为“徒士”,即“kac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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