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下旬,蝉羽。
难得是晴日,却还不如雨天。
聒噪的夏虫在阵雨后纷纷冒了出来,挺胸翘尾,藏在枝头用腹部发出刺耳尖锐的鸣叫,格外的闷沉,有人在树下乘凉也惊不走它。
只是一个私人宴会而已,举办的地点就在森林里,这里的山精野怪都很给面子的帮忙建起了一座小型的临时宫殿,还搭了几个简易的小亭子,虽然建筑风格有些怪异,但胜在野趣。
树干为柱,藤蔓编织成房顶,应季的花朵做点缀,各色的蝴蝶飞舞其间。几张石桌上布了新鲜的竹实和甘露,桌子四周摆四、五张梧桐木椅。
凤凰非竹实不食,非甘露不饮,非梧桐不栖,可不是假话。
“你让我到这里来,可以吗。我是应当待在仓库里的刀。”
到了外界,又是人多的地方,大典太光世感到浑身不自在。
窃脂正剥了一个翠绿的竹实,拿竹实里可食用的如白色稻穗般的果实部分,去逗弄一只亲昵的凑到自己身边讨食吃的雀儿。
一旦扑腾着小翅膀的雀儿要把食物吃到嘴里,她就调皮的抬高手,如果不是这只傻麻雀灵智未开,她是不会这么折腾后辈的。
“来都来了,我可不会给你反悔的机会。”
听到蓝发红瞳的刀剑付丧神说的丧气话,黑发金眸的神鸟挑了挑眉,如此说道。一不留神,手里的竹实就被眼尖的雀儿敏捷的叼在嘴里。
那灰扑扑的麻雀咽下了竹实,舌根的味蕾尝到了竹实的味道,又把这百年一结果的珍贵竹实吐了出来。吃惯了杂食的鸟类如何能品尝出高洁的凤凰才能吃到的珍馐。
心情郁郁的付丧神被圆滚滚、毛绒绒的雀儿的憨态吸引,只是往那边看了一眼,或许是没有吃到自己喜欢的食物,也或许是害怕他的强大灵力,那只麻雀扇扇翅膀就很快的飞走了。
窃脂噗嗤一笑,正准备开口安慰表情失落、浑身明显气压降低了几分的刀剑付丧神,就看到了一个玄色的身影。
“毕方!”
红衣裳的小姑娘眼睛一亮,如乳燕还巢般轻快的向玉树临风、眉目疏朗的那人扑去,明媚的恍若一团火焰,从大典太光世面前掠过。
一身玄色衣袍的青年天生一副好相貌,长发如瀑,面如冠玉,飞眉入鬓,目如朗星,唇红齿白,端的是一派清风霁月,气质出尘,此刻眉眼含笑,稳稳的接住他这么久才长大了一点点的小姑娘。
“桑扈,你又在胡闹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如同清风拂过竹林,无一处不美,亲昵的曲起修长的食指,轻点在少女的额头上。
先秦时《诗经·小雅·桑扈之什》有记载,“交交桑扈,有莺其羽,君子乐胥,受天之祜”,窃脂的小名就是从这里来的。
长老们因为可以使生灵魂魄永存并日渐强大的扶桑神树不知被哪个贼人生生斩断一枝的事情而震怒,凤族上下也因此事忙得焦头烂额,桑扈倒好,不帮忙找偷窃神木、左臂为神火所灼伤的贼人,反而飞到东瀛来偷闲。
“我才没有胡闹,我已经长大了!”
窃脂捂着自己的额头,不满的说。
毕方是她在神州天宫认识的朋友,同为凤族人,是她亦师亦友的存在,她交好的神兽们虽然想来参加宴会捧个场,但从神州到东瀛又要渡江又要跨海的,他们也吃不消,更别提故土难离。
“是哪阵风把毕方大忙人给吹来了呀?”
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却是同样身着红衣的重明。
向他们这边走开的青年发冠未束,三千青丝如瀑披散在身后,火红的外袍随意的披在肩上,风流倜傥的露出雪白的里衣,颇有几分魏晋时期浪子狂客的放荡不羁。
只是那双如墨的黑瞳里,细看之下竟有两个瞳孔,明晃晃的异于常人。
“再忙,桑扈的私宴还是要参加的。”
毕方和重明关系不错,性格却差得远了,一方喜静,一方喜动,一方一笔不苟,一方不拘小节,谁也不知道这两位是怎么搅和到一起的。
不过他们唯一的共同处,就是都对人类的态度十分友好。
有鸟焉,其状如鹤,一足,赤文青质而白喙,名曰毕方,其鸣自叫也,见则其邑讹火。
这段记载中,“见则其邑讹火”的意思大致就是“看到了毕方就会有火灾发生”。连毕方的名字也来源于竹子和木头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响,被人类奉为“火神”、“木神”,怎么看也不像是对人类友好的神鸟。
但毕方却能因为自身的特殊属性,隐匿千年不出,就怕在人类生活的地方引起火灾,虽然他以火焰为食。
重明就不用提了,《拾遗记》中记载,“重明之鸟,一名双睛,言又眼在目。状如鸡,鸣似凤。时解落羽毛,肉翮而飞。能搏逐猛兽虎狼,使妖灾群恶不能为害”。
他有事儿没事儿就去人类聚居的地方飞上一圈,表示“这群人是重明大爷我罩着的,不长眼的尽管来试试”,顺便收取一点琼玉的膏液当报酬,算是人类的保护神了。
但是他守护着的人类却......一言难尽,重明有段时间没空去巡逻,那些人们就按照他的原型铸像退敌,因为觉得重明鸟像鸡,于是渐渐的就直接在门上画只大公鸡镇宅了,弄得重明在凤族里多了个“火鸡”的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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